孟姜女不光“哭遍”万里长城,就是她老家在哪也是各地相争的“香饽饽”。在查阅孟姜女资料时,看到一种说法,说湖南的嘉山是孟姜女的故里,而且言辞灼灼,说权威部门和有关专家作了深入、详实调查考证,撰写了《湖南“孟姜女”调查报告》、《巫风、楚文化与孟姜女》等论文,在嘉山还有望夫石、绣竹、镜石、贞烈祠、浣衣石等,也被选入《中国名胜词典》,等等如此。其实,你争我争,争来争去还不是争“孟姜女”名字后面的旅游价值,说白点就是经济利益。说实在的,历史也罢、旅游也吧、风景名胜也罢,一旦与钱沾上边,立马就变味了,变得很无趣。你说,走遍祖国大地,处处撞见“孟姜女”,要多烦人有多烦人。倒霉的还是旅游者,如同“雾里看花”,还得“借一双慧眼”辨真假。到哪去借“慧眼”,只有找专家,可是……可是,众多的孟姜女“蜡像”,就是专家造出来的呀。问“造假者”哪个是假的,这不自讨没趣嘛。
通常人们把孟姜女传说归类于爱情故事。中国古代有四大爱情故事,《牛郎织女》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《白蛇传》和《孟姜女》,这些故事中的爱情美丽而凄婉,可我总觉得孟姜女故事有一种超越爱情的魅力,那就是女人的眼泪。想想看,一个女人的眼泪,能把用作御敌的坚固工事哭倒、冲垮,那是何等魅力的“眼泪”,大概满世界也找不出这样的“眼泪”了。李白是艺术想象和夸张的顶级大师,“挽断白发三千尺”“燕山雪花大如席”,可说是艺术夸张的绝唱,可是与孟姜女眼泪相比,在我看来,还是稍逊一筹,孟姜女的泪珠更具魅力、更具冲击力。
一个闷热的夏天,天色阴沉、乌云密布,孟姜女千里迢迢寻夫,找到正在“码石头”的长城工地,找到同村被征的徭役,当得知久无音讯的丈夫不久前就死了,顿时泪如雨下、嚎啕大哭。孟姜女哭声勾起了久别家乡、抛家舍业徭役心中悲哀,工地上哭声一片。就在这时,一场暴雨倾盆而下,暴雨引发了山洪。滚滚洪水从山上冲下来,冲垮了并不牢固的齐长城城墙。当然,这只是猜想,倘若同样情景发生在八达岭长城或是山海关长城,再大的洪水也不可能冲垮城墙。所以我说,要哭倒长城,大概只有在齐长城才可能发生。
既然是传说,那么传说既有真的成分也有后来演义的成分。
最早记录孟姜女故事的是《左传》,她不是什么徭役、民工的老婆,是齐国武将杞梁的妻子,是一位官太太,称为杞梁妻。《左传*襄公二十三年》记载“莒子亲鼓之,从而伐之,获杞梁。莒人行成。齐侯归,遇杞梁之妻于郊,使吊之。辞曰:‘殖之有罪,何辱命焉?若免于罪,犹有先人敝庐在,下妾不得与郊吊。’齐侯吊诸其室。”
意思是说,(齐国与莒国打仗)莒子亲自击鼓,追击打败齐军,俘虏并杀了齐国武将杞梁,之后莒国跟齐国讲和了。战后齐庄公回国,在郊外遇到等候丈夫回来的杞梁妻子,便派人向她吊唁。杞梁妻没接受,说:杞梁有罪,岂敢劳国君派人吊唁?如果能够免罪,还有先人的破屋在那里,下妾不能在郊外接受吊唁。于是齐庄公到杞梁家去吊唁的。(文中的“殖”是指杞殖,也是杞梁)
我们提及孟姜女或讲到孟姜女,最大特点就是哭,孟姜女故事的核心也是一个“哭”字。丈夫死了,别人来吊唁,妻子哭也是情理之中的,偏偏《左传》中没有写这个“哭”,这就不好说当时杞梁妻子哭没哭了,是怎么“哭”的了,是静静的淌眼泪还是嚎啕大哭,是用手背悄悄抹眼泪还是顿首顿足哭得死去活来,谁也不知道了。那时孟姜女哭得不太精彩
有一种说法,孟姜女就是在劈山下哭倒长城的。
在《礼记*檀弓下》中曾子说了一句话:“杞梁死焉,其妻迎其柩于路而哭之哀”。《礼记》是西汉时成书的,比《孟子》晚一些,说孟姜女哭的伤心、哭的惊天动地,大概哭的齐庄公都觉得过不去了,原来齐庄公只想路边吊唁一下敷衍过去了,后来只能去孟姜女家正式吊唁。到这个时候,孟姜女“哭”了,不过还都是在丈夫葬礼上“哭”的,还没到长城边上“哭”,跟长城没有什么关系。
站在长城望过去,对面就是鲁国了。
其实,从战国时期齐庄公之后的千年间,孟姜女是没名没姓,一直叫杞梁妻。直到隋唐期间,杞梁妻有名有姓了,开始叫“孟姜女”。一个是《孟姜女变文》,说“姜女自雹哭黃天,只恨賢夫亡太早。婦人決列(烈)感山河,大哭即得長城倒”。这个“姜女”就是指孟姜女。在《敦煌曲子词*捣练子》说的更直接:“孟姜女。杞梁妻。一去燕山更不归。造得寒衣无人送。不免自家送征衣”。孟姜女哭丈夫没有变,哭倒长城也没有变,只是原来是哭倒齐长城的,改成了哭倒秦长城了。之后历朝历代有关孟姜女的传奇,基本上是按着这个路子丰富发展的,细节上各有不同,大的方面是基本相同,与我们现在讲的孟姜女故事相差不多。其实孟姜女哭倒哪座长城并不重要,关键是她能“哭”倒长城,这就是故事魅力所在。生活中,女人的眼泪是很有分量的,其魅力不亚于“回眸一笑”,哪一个爱情故事最动人处都是在生死离别时的潸然泪下、泪如雨下,只是孟姜女将眼泪的力量、眼泪的魅力推到了极致。
齐长城上有个观音像,说孟姜女还有关系,是菩萨指点孟姜女找到丈夫的。此说太牵强了,反倒有点煞风景。
齐国是春秋五霸之首、战国七雄之一,在打打杀杀的年代,齐国武将如云,但是只有杞梁一个人出了名,正史、野史、诗歌、词曲都有杞梁的名字,靠的就是他老婆孟姜女出的名。用一句现在的话说,孟姜女眼泪不光能“摧毁”长城,还能“旺夫”呀。八百年齐国有过四十位国君,现今大部分无从寻找了,连一个土堆的墓地也没有,可是临淄到今天还有杞梁墓,可见孟姜女魅力之大。我在临淄游齐国时,拜访杞梁墓是计划之一,那是与众不同的墓呀,可惜没能找到,匆匆离开了。
孟姜女故事有二千年之久,其中沿革过程非常丰富,可以成为一种学问,也许本来就是一种学问。我只是一个旅游者,知道点皮毛就够了,我感兴趣的是孟姜女那一行无与伦比的热泪,那行眼泪改变了一个国家的哭丧风俗,摧毁了坚如磐石的万里长城,还能让自己丈夫名垂千古,世上有哪个女人、有哪种眼泪可以与之媲美。站在孟姜女雕塑前,真是一位奇女子,千古奇女!
(待续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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